上海侦探社|有个做小三的妈妈五点半,晨光熹微,文清已经替老姚熨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,还把行李箱收拾妥帖,箱子里是接下去两天老姚的换洗衣物和必备用品,每年清明前后,老姚都要回乡下老家去参加家族的祭祖活动。做这些事的时候,文清面无表情,像个机器人,熟练,却不掺杂任何感情。没一会儿,老姚从卧室推门走出来:“明天晚上如果喝酒了,我后天早晨就直接去公司上班。”文清抬头看他,声音凉凉的:“今年……她还会过去么?”正在扣衬衫扣子的老姚微微愣了一下,没回话,只是看文清的眼神很复杂,有抱歉,还有些微的嫌弃,尽管那嫌弃只有一瞬间,但文清还是捕捉到了。她也没再接着问,只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唇,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。早饭过后,文清把行李箱放进车里,看着老姚脚踩油门走了,她才转身进屋。
可屁股还没沾沙发,手机就接连响起来,文清有气无力地划开看,是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的短信,各种夹杂着怒气的国粹,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教育女儿。文清正看得一头雾水,对方又噼里啪啦甩过来好几张照片,配文:看看你的好女儿,人不做做鬼,一天到晚缠着我老公不放,她就这么喜欢被人玩弄吗!瞬间,文清的脑子像飞进了无数蜜蜂,嗡嗡嗡闹腾得厉害。定了定神,文清点开那几张照片仔细看,看不清正脸,但凭一个母亲对女儿的了解程度,文清还是一眼认出,那就是她闺女姚知涵。文清放大了图片,只勉强看出闺女身边的男人年纪不算小了,上海侦探社至少不该是和闺女正经谈恋爱的那个档口。男人西装革履的,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,闺女亲热地挽他的手臂,作小鸟依人状,扬起的巴掌小脸上是得意的笑,另外一张照片里,闺女竟然搂着那个男人亲了一口。随后陌生号码直接打了电话过来,文清没接,对方不依不饶地又打了两三回,最后才偃旗息鼓。看到手机屏幕暗下去,文清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,她软踏踏地坐到沙发里,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几张照片里闺女的笑脸和短信里的质问。她不愿意,但不得不承认,闺女真的走了她的老路。
Part.2
上海侦探社三十年前,文清十八岁,高中毕业后进了一家小建筑公司做销售,隶属老姚统领的部门。
那会儿小县城里有学历的人很少,文清这种读到高中毕业的,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文化人了,老姚这个经理也看中她,乐意教她。
小姑娘初入社会,身上一股子书生气,老姚带她出去历练,一些生意应酬,出差的机会等,老姚都紧着把名额给文清。
老姚把人带出去后都照顾得很好,有时客户闹腾着要文清喝酒,老姚总说为难女同志不太好,然后自己一仰脖子,替文清干了。
有一次文清问老姚,为什么带她出来却又不让她学酒桌上那些道道,老姚笑:“带你出来就是让你熟悉一下我们跑业务的流程,喝酒这回事,有男人在,哪轮得上你一个小姑娘。”
文清就是那一刻对老姚有了非分之想。
之所以说非分之想,是因为老姚有家有室,老婆儿子齐齐整整,但这哪能阻挡得了一个情根深种的女人,甚至于这会让她更有斗志。
思想发生变化后,文清拼了命地在老姚面前表现自己。
她脑子灵活,学东西快,又懂得察言观色,很快就掌握了跑业务的关键,在老姚有意无意的放水和护航之下,接连拿下大单,一跃成为老姚手下的精兵强将,有了更多和老姚一起走南闯北拜访客户的机会。
进公司的第二年,他们那个行业三年一度的某个交流会定在了希腊,组委会给了公司两个名额,公司交给老姚决定,让他带一个人过去开开眼界,争取来年把生意做到国外去。
为这事,老姚专门开了部门会,问谁有兴趣和他出去长见识,结果大家都面面相觑,到最后只有文清自请出战。
文清刚揽活儿,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:“就让小文去吧,她英文好,沟通无障碍。”
老姚双手一摊,笑着耸肩点头,文清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,这个大馅饼,总算是砸到她头上了。
Part.3
上海侦探社那场交流会给了文清一个礼拜和老姚独处的时间,他们一起坐飞机,一起去酒店,一起吃饭聊天,又一起配合着同国外的两家公司达成了合作意向,整个过程愉快又轻松。
正事办完后,文清把脑筋动到了老姚身上。
七月的希腊阳光明媚,碧海蓝天古建筑,样样都在为文清提供天时地利的环境。
她给老姚表白,诉说她的倾慕,晚上俩人喝了起泡酒,温柔晚风之下,空气里全都是暧昧。
在回国的前一天,文清如愿以偿,终于爬上了老姚的床。
回国后,俩人就开始了暗戳戳的地下情。
大概多数知三当三的女人都是一个套路,她们嘴上说着不要名分不会破坏家庭,可私心里总把上位扶正当作人生目标,文清自然也不例外。
她一边在工作中帮扶着老姚,一边又在生活中故意朝老姚的家庭里渗透,只要有心,男人瞒得再滴水不漏,原配还是能嗅到腥气,没过多久,老姚的老婆就找上了文清。
那个彪悍的女人,揪着文清就是一顿揍,老姚赶过来时,文清擦着流血的嘴角,像个仓惶的小兔子一样惊恐。
后来事情就简单多了,文清暴露在老姚对她新鲜劲还没过的时候,加上自家的母老虎这么闹一通也让老姚觉得没面子,所以他麻溜回家提了离婚,老婆孩子房子都不要了,只带着一半积蓄,和文清公开了关系。
一年后,文清成了正式的姚太太,虽然住着出租房,但她还是觉得她赢了。
一个男人肯为了她抛妻弃子,那得是多深刻的爱呢?这么想想,文清就坚定地告诉自己,她和老姚是真爱,真爱可以打破世俗的一切鄙夷和猜忌。
后来他们过得也是真的不错,虽然房子给了前妻,但老姚挣钱的能力还在,只用了两年时间,他们就又买了房子,文清还怀孕了,隔年生下女儿姚知涵,一家三口其乐融融。
但有些事不能细想,一旦回头看,就会发现面子完好无损,里子却早已千疮百孔。
闺女这件事,就是挑开文清故意覆在眼前的一块遮羞布,逼得她不得不正视。
Part.4
坐立不安了一上午,文清到底是没有给女儿打电话,而是翻出身份证和户口本,直奔高铁站。
前一年闺女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读书的城市,那会儿文清和老姚轮流做工作,企图说服她回老家,毕竟多年下来,他们根基深厚,能给她谋一个好工作,以后找对象也近一点,女孩子还是靠在父母身边比较安全。
没想到闺女意志坚定,非说她要在外面闯一番天地来,现在文清才明白,大概那时候闺女就已经和那个有家有室的男人牵扯不清了吧。
留在外地,天高皇帝远,文清和老姚压根儿就不会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,和什么人往来。
想到这些,文清禁不住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脑袋。
出站是下午五点钟,文清打了车直奔闺女租住的小区,她在单元楼下守了两个多小时,终于和归家的闺女撞了个正着。
照片里的男人也在,和闺女十指紧扣说说笑笑,直到看见文清时,那份聒噪才戛然而止。
文清借着路灯仔细看,男人比照片里看起来还要大几岁的样子。
见气氛不对劲,男人把手抽出来,说有事先走,文清抓着闺女的胳膊就拽她上楼。
一进家门,文清虎着脸问闺女:“那男的多大,和你什么关系?”
闺女抠着指甲回答:“是我老板,好像四十岁吧,是不是看着挺年轻的?”
四十岁……文清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,比闺女大16岁……
这笔账让文清的心肝脾肺肾都揪在一起疼,她忍着怒火:“他有家庭了吧?你和一个有家庭的男人搅和什么?”
话音刚落,原本没有正眼看文清的闺女突然拉了一把椅子杵到文清面前,她大喇喇坐下,一瞬不瞬地盯着文清:“那又怎么了,当年我爸不也有家庭,还不是照样娶了你,他说了,会离婚的,妈你放心,我才不会一直没名没分,我是一定要合法的。”
文清彻底崩溃,捂着脸嚎啕大哭。
Part.5
文清突如其来的悲伤让闺女慌了神,她给文清递抽纸,手足无措地问:“妈,你怎么了,怎么突然这样了,他真的说过会离婚娶我的……”
无论闺女说什么,文清都不回应,哭了有半个多小时,她才终于收拾心情,抹了一把红肿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涵涵,和这个人分开,必须分开,就算他离婚了,也不要再和他纠缠不清。”
闺女皱皱眉,刚想说什么,文清突然从随身的提包里翻出户口本,还翻出一个文件袋,里头乱七八糟装了很多东西的样子。
文清随手捋了一把头发,在闺女身边的椅子上坐下:“妈妈今天给你看看,妈妈这个看上去成功上位的第三者,这些年来都过的是什么日子。”
上海侦探社,文清翻开手边的户口簿推到闺女面前:“你找找看,上面有没有妈妈的名字。”
姚知涵前后翻了两遍,户主是她爷爷的名字,后面是她奶奶,然后是她爸和她,最后是另外两个人,一个叫徐秋芳,另一个叫姚向宇,是姚知涵的哥哥,就是没有她妈文清的名字在上头。
姚知涵疑惑道:“这怎么回事,那个徐秋芳是谁?”
文清苦笑:“那是你爸的前妻,离婚后这么多年,她的户口都在你爸这边,她的户口不迁走,我的就进不来,就算我和你爸拿了结婚证,可这辈子,我们都不在同一本户口簿上。”
姚知涵大惊:“为什么?”
文清声音低下去:“你爷爷不让迁走,乡下那老房子要拆迁,他要分给前儿媳和大孙子,老爷子说是他姚家对不起别人,得还债,还有这些年的清明祭祖,你见我去过乡下吗?没有!那是因为你爷爷说,拜祭祖宗的大事,得原配去,我的身份不光彩。这不,今天早上你爸又回乡下去了。”
姚知涵喃喃道:“我爸就不替你争一下吗?”
文清凉凉地看她一眼:“你指望一个男人为了你和自己的亲爹妈对抗?”
母女俩长久地沉默着,后来是文清打破尴尬。
她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给闺女看:“喏,再看看这个。”
姚知涵接过来快速瞅了瞅,是一份公正过的遗嘱,写明老姚百年后,他的遗产一分为四,平均分给前妻现妻和一双儿女。
文清的话里没有一点感情,像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紧要的事情:“去年你爸突发心梗,救过来之后不久,他就立了这个。”
说着话,文清又把另外两本房产证递给闺女:“这是一套公寓和一套门脸房,都是你爸买给他儿子的,产证刚下来,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。”
姚知涵抖着手翻开看,声音也是抖的:“妈,我爸怎么能这样,他花的这些钱,都是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,他怎么能这样!”
文清刚停住的眼泪又汹涌而下。
Part.6
一边哭,文清一边说:“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,可我没有立场去管,那时候你爸给抚养费,明里暗里的多贴出去钱,我问了几回,他冲我发火,说我不知足,他都已经为了我抛妻弃子了,我怎么还能拦着不让他尽一个父亲的责任。”
“当年他离婚后一年就娶了我,人人都说我福气好,说他真的爱我,我自己也那么觉得,我嘚瑟得不行可后来这些年,我有多累啊,一个不小心,就被他说成小心眼,一个不如意,就有人说我不懂感恩,我不能闹,不能有情绪,不能觉得不公平,否则我就是不识好歹。”
“这么多年,他为了弥补前妻和儿子,事事都紧着他们在前头,只要前妻一个电话,不管是儿子生病了还是下水道堵了,他都立刻赶过去。”
“到底什么才是爱呀?真的爱我,他不会让我这么多年委屈着过,真的爱前妻和儿子,他当年也不会非得要离婚娶我,他爱的只有他自己。”
……
文清像打开了阀门的泄洪井,一刻不停地细数过去那些年的糟心事,姚知涵听得一愣一愣的,突然也往事浮上心头。
她六年级那年,有一次班级里分组练习情景剧,可和她分到一组的几个同学都不愿意带她,有人嘟囔着说:“我们才不和小三生的孩子做朋友。”
那天她受了刺激,竟然直接在课堂上晕了过去,还小便失禁,后来住院看心理医生,治疗了好一阵子,出院后还换了学校。
她原以为这件事会随风飘散,可如今又突然蹦哒出来,在她妈的哭诉下,她一下子明白过来,第三者,是即便转正了,也撕不掉的人生标签。
文清拉着闺女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:“涵涵,妈妈的人生已经毁掉了大半,你不能步妈妈的后尘,妈妈绝不想看你也在这样的生活里打滚。”
姚知涵起身走到文清身边,握着她瘦弱的肩膀,泪如雨下。
那天晚上,母女俩睡在了一张床铺,盖同一条被子,她们聊到半夜。
快十一点的时候,文清给老姚打电话,在电话里听到有人吆喝:“快来快来,看看儿子这女朋友咋样,估计过不了多少日子,你要准备掏彩礼啦。”
文清默默挂掉电话:“涵涵,妈妈想和你爸爸离婚,你有什么意见吗?”
上海侦探社谁也没有说话,只有微弱的呼吸声,良久,文清翻身打算睡觉,闺女在身后淡淡开口:“妈,我支持你。虽然你曾经做错事了,但那不代表你不能回头……明天,明天我去公司辞职,跟你回老家。”